我就是神奇海螺

万人非你(三十)

眼见他十指成爪,竟然是当真要下杀手。


倒是贝锦仪急中生智,冲到宋远桥身边急急道:“宋大侠,我们六大派同气连枝,我们峨眉与贵派一向交好,昔日更是与结下姻亲之好,如今事态危急,宋大侠如何能不理不睬?还请武当出手相救!”


宋远桥亦是眉头紧皱,纪晓芙之事确实不甚光彩,但是武当为武林翘楚,此时又岂可坐视不理?


于是对着身边张松溪等人低声说:“先救人!”


武当七侠中,俞岱岩俞三侠双腿已残,张翠山张五侠以身化怨,是以今日只有宋远桥带着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与莫声谷五人代表武当来了光明顶。


几人听见他如此说,立时便摆出剑阵冲了过去,却是只有四人出手,勉强挡住了杨不渝的一掌。


殷梨亭没有动。

他低着头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宋远桥却没心思去管他,他沉声对着面前的青衣少年道:“颜少侠,你们二人一直言明无意伤人,方才与崆峒少林等各派交手,也确实是点到即止,为何到了峨眉便要下此杀手?难道是因为纪姑娘的事情?”


杨不渝的手硬生生停在他的剑前面,二者距离不过毫厘。

他声音冰冷:“宋大侠,我与峨眉仇深似海,此事与你们无关,我也无意与武当为敌,还请你们让开。”


“武当向来以侠义为宗,颜少侠今日若是执意,宋某就只能得罪了!”

言罢剑尖一横,算是要与他僵持到底。


“素闻武当掌门德高望重,武当七侠既然是张真人的亲传弟子,想必亦是中流砥柱,”他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未曾染过鲜血。

少年的声音清淡:“宋大侠,我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若你们非要插手,那便战,以杀止杀,也未尝不可。”


言下之意,竟是不死不休。


一时气氛冷到了冰点,在场其他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偌大的圣殿中落针可闻。


宋远桥与俞莲舟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动如疾风,率先出手。

杨不渝亦是不甘示弱,他身负乾坤大挪移七层心法,不甚谦虚地说,以一敌四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阿羊!你……”

张无忌只觉得今日这短短几个时辰的为难恐怕要把这些年的都补了回来,他这几位师叔每次一出手,都要让他纠结许久。


杨不渝知道他的进退两难,何况他也不是真的想要伤了这几人,于是只守不攻,只想着寻个机会绕过他们,再给灭绝补上一掌,彻底了结了她。


武当几人亦是看出了他的意图,剑舞得愈发快,打定了主意要缠住他。


杨不渝正在思索着如何破解他们的剑阵,余光却忽地瞥见一抹深色的身影掠过他的衣角,并不是眼前四人中的任何一个。


是殷梨亭。


当日纪晓芙出事时实在太过于突然,纪长风还没来得及真的上武当说明退婚之事,便收到了女儿命悬一线的消息,这件事就又一次耽搁了下来。


殷梨亭方才听过那少年说的所有经过,终于知道了整个故事的真相。


他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得很。


若是他们才是两情相悦,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他殷梨亭究竟算是什么呢?那他这些年无望的等待算什么呢?

距离她离开峨眉,已经十多年了吧。

这十多年长夜难眠的痛苦,这十多年泪湿孤枕的孤寂到底都算什么呢?那招他为了给她报仇而钻研出的天地同寿又算是什么呢?


悲愤,自嘲,仇恨等等太多复杂的情绪纠缠不清,心魔萦绕间,他钻了牛角尖,只觉得这一切的是非恩怨都是因为杨逍而起。


若是没有杨逍,他会迎娶晓芙过门;若是没有杨逍,他们如今会过得很好;若是没有杨逍,那这之后的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于是大哥与那少年说了些什么,他们又是如何打成了一团他都听不见了,他只恨恨地盯着人群后那个暗青色的身影。


他在做什么?

他别过脸去,是在哭吗?

你凭什么为她落泪?你得她情深,却又害她至此,事到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做出这般悲痛的模样?


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他已经受了重伤,连反抗闪躲的力气都不会有,甚至用不着那招天地同寿,他就可以轻易地杀了他。


晓芙,你不是喜欢他吗?他不是也爱你吗?

你肯为他引颈受戮,今日我便送他去陪你,看看他是不是一样的心甘情愿?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带着必杀的恨飞快地刺向他。


杨不悔听见长剑破空的声音,她只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向着爹爹这边冲过来,而爹爹不知道是因为还在想着娘亲,或者是当真伤重难过,竟然是一动不动,没有半分躲避的意图。


身体比脑子更快,她挡在了爹爹的身前。


她知道受了这一剑,今日是决计活不成了。

她活在这世上短短的十几年,娘亲眷爱,爹爹宠溺,顺遂锦绣,算得上是很好很好的一生了,她很知足。


只是可惜新种的桃花还没开,只是还没来得及看看哥哥的模样,只是可惜……


她侧过脸看见那个布衣少年惊慌到有些扭曲的面容。


啧,真傻。


“不许伤我爹爹!”


“六叔!”


“不渝!”


杨不悔,张无忌和杨逍的声音同时响起,宋远桥等人听到那一声六叔,惊得手中招式都慢了三分,而殷梨亭见到突然冲出来的少女,急急忙忙地想要收手,然而为时已晚。


眼见锋利的剑就要刺进少女的胸膛,她微微闭上眼睛,青衣一闪而过,那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她脸上,而她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吧嗒。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碎裂开,落在了地上。


杨不悔迷茫地睁开眼,看见一张俊美年轻的面容,眉目清朗,面如冠玉,垂下来看她的眼眸中满是温柔。

生得与她爹爹八分相似。


“哥哥!”

她失声惊呼,终于知道脸上温热的来自于哪里,胡乱地抬手想要捂住他肩上那不断流出鲜血的伤口。


他应该是很痛,因为他遮住她眼睛的手微微地颤抖,声音却轻柔而平静:“乖不悔,不怕,哥哥在这儿呢。”


她的鼻间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味,却看不到那鲜血淋漓的样子。

于是她就当真不怕了。


韦一笑等人看着那少年身上一袭风流青衣和那副过分好看的容貌,恍惚间竟然觉得,是看见了三十年前的杨逍。

那个目空一切,桀骜不驯的杨逍,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光明左使。


杨不渝转过身,众人这才知原来这张面具下的脸并不是他们所猜想的那般恐怖阴森。


反而生了一副极好的皮相。


他这样的神态模样,与杨逍之间的关系,甚至用不着明说。


宋远桥也终于知道为何他要如此咄咄逼人。

那是杀母之仇,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青衣少年肩上的伤深可见骨,然而他回头看着殷梨亭,竟然是微微一笑:“殷六侠,我父亲与母亲连枝共冢,情深似海,其心可昭日月,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世人,唯独对您不起,今日我杨不渝真心实意地受您一剑,情债血偿,算是了了这桩恩怨,您是光风霁月的君子,今日过后,望您再寻良缘,不再纠缠。”


殷梨亭只愣愣地看着他身后的少女,浑身冰冷:“你……”


那姑娘明眸皓齿,桃腮杏脸,犹似故人。


她大声地对他说:“我叫做杨不悔!我娘亲说了,这件事她永远都不后悔!”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你不渝,我不悔。

原来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善恶正邪,从来也没有什么是非曲直。


他们只不过是这世界上一对相爱的恋人罢了。


西窗剪烛意不渝,仲子逾墙终不悔。

情之一字,不过是情有独钟,君心我意罢了。


不过是,一句不渝不悔,罢了。


看得透的是他们,看不透的,是自己。


男人手中的剑颓丧地落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殷梨亭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应该再待在这里。

待在这里做什么呢?是听杨逍说那一句“殷六侠,其实我比你更恨我自己”吗?还是听周围人或明或暗的嘲笑和同情?


都不该,都不该。


他转身就走,最后看到杨逍站起身子,走到那少年身边,那孩子似乎是欢喜地叫他“爹爹”,而杨逍仔仔细细地看他,像是要看清楚这些年所以他受的苦忍的痛,他红了眼眶,最后也只是不断重复一句“好孩子”。


那副画面温馨得刺眼。


“孽种!不知廉耻的东西!若早知今日,当日我就该像那不孝的徒儿一样,一掌将你杀了,省得今日这般麻烦!”

灭绝面容苍白,却还是抖着手指着杨不悔骂,面上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杨不渝目光转冷,地上的倚天剑离他不远,他将那剑踢起,没受伤的那只手衣袖一挥,倚天剑擦过她的耳边,深深地扎进她身后的青石地砖里?


“你道谁是孽种?”


他森冷的话音响起,那绺被削断的头发亦是跟着一起飘飘忽忽地落下。


安抚了父亲与妹妹,杨不渝对着围在张无忌身边的宋远桥等人说:“宋大侠,如今事情的缘故因由皆已大白,若不报此仇,我枉为人子,还请您不要再阻拦我。”


“这……”

宋远桥也觉得十分为难,于公于私,峨眉理亏在先,可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除了有些偏激狠绝,灭绝师太其实做的并没有错,当下也不知道该怎样决断。


这时却见贝锦仪忽的半跪下,对着他说道:“杨公子,纪师姐之事是我们峨眉处决不当,纪师姐何尝不是我们的同袍,但是正邪殊途,师傅一向刚正,事出有因,情非得已,今日峨眉已败,还请你放过我师傅一次。”


“贝姑姑您这是做什么?您与我有恩,杨不渝实在是受不起您这般大礼,您快起来。”

贝锦仪是个纯善的姑娘,当日更是冒险帮了他们母子大忙,他并不想与她为难,便赶快去扶她,而这女子却一动不动,似乎是铁了心要他点头。


边上的张无忌也开口劝他:“不渝,你已经废了她的右手,已是报了仇,何必非要取其性命?想必今日若是纪姑姑在此,一定也不愿你造下如此杀孽,你要三思。”


“罢了,就这样吧。”

正当僵持不下之时,率先开口的却是杨逍。


他从后边慢慢走过来,身影萧索,恍若叹息:“就这样吧,终究是我与她的缘分浅了一些,峨眉毕竟是你娘亲的师门,不该赶尽杀绝。”

他垂下眼帘,看着灭绝道:“师太,你我针锋相对数十年,其中多少迁怒多少自扰我们都心知肚明,也是时候该化销干戈了,今日过后,我杨逍与峨眉,再与恩怨。”


声音不悲不喜,带着掩不住的疲惫。


杨不渝的手握紧又松开,终是咬咬牙对着贝锦仪道:“好,既然我爹爹不愿再冤冤相报,我便不杀她,算是以德报怨,你们好自为之。”


贝锦仪对着他深深地弯了弯腰,又拉住还想与他理论的丁敏君,扶着面如金纸的灭绝退到一旁去疗伤了。


“宋大侠,六派已去其五,只有武当还没有出手,我无忌兄是张五侠之子,于各位有半子之谊,您不便与他刀戈相见,可我不是,您不用顾忌,我敬武当向来磊落,不愿各位为难,请吧。”


殷梨亭那一剑凌厉狠辣,他为还人情半分没有运功抵抗,肩膀被捅了个对穿,此时大片大片的猩红争先恐后地染深那片淡青,少年的面容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却仍是咬着牙摆出了一个应战的姿势。


宋远桥看他一眼,叹息道:“你已经受了我六弟一剑,重伤在身,我们若再出手,便是趁人之危,今日……”


“今日,我来会你一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男声打断。


那说话的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他年纪不大,面容清俊,穿一身灰色布衣,正是有玉面孟尝之称的宋远桥之子,宋青书。


“青书!你……”

宋远桥刚要出声阻止,莫声谷却拦住了他,他低声道:“青书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有不忿也是有的,就让他去吧,是赢是败,至少不算我们武当袖手旁观。”


小昭原本是站在边上扶着杨不渝的,她眼睁睁看着他的血像是流不完一样,止也止不住,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此时见到宋青书提剑而来,她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瘦弱的小姑娘猛地拦在他面前,张开手做出一个保护的姿态,脆生生地对他喊:“你要杀公子就先杀了我!”


宋青书看着她坚决的神情,只觉得怒火中烧。


凭什么?

这些魔教之人到底有什么好?

当年的纪晓芙为了杨逍如此,眼前的这小姑娘为了那青衣小子如此,就连……就连她也是如此!

一个个好端端的姑娘,为了他们连性命也不顾,他们到底是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药?


他心气浮躁,一掌将小昭推开,怒斥:“妖女滚开!”


小昭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腰上却忽的有一股力道撑住了她。


是公子。


杨不渝对她安抚地笑笑,扶起她将她拉到身后护好,这才对着宋青书道:“我方才还说武当侠义,如今看来倒是我以偏概全了,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宋大侠许是俗事繁忙,疏忽了对儿子的管教吧?”


宋青书大怒:“你!”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宋公子,你为了那姓周的姑娘看我无忌兄不顺眼,那是你们的私事,原本我是不想掺和的,可是既然你手贱动了我的人,那就变成我的事了,我这人护短得紧,手下不留情面,是生是死,就全当我替你爹管教管教这个不像话的儿子吧。”


我的人。

这句话其实有很多种意思,可以是我的仆人,可以是家人,也有可能是……心上人。

他偏偏挑了这一种最暧昧不清的说法,小昭想着这种可能性,忽然红了脸。


而那边宋青书已经出招,他也知自己打不过他,便专门向着他伤重的那边胳膊攻去,谁知他侧身一闪,左手勾腕直接撞在他拿剑的手腕上,清脆的一声轻响伴随着剧痛,他直接卸了他的腕骨。


宋青书头上的冷汗还没来得及流下来,杨不渝已经抬腿,一脚踢在了他胸口处。

这一脚生生将他提出了数丈远,他刚捂着胸口勉强坐起来,就觉得口中一片腥涩,一张嘴就喷了一大口血。


“青书!”

宋远桥等人赶紧去扶他。


而那青衣少年肩上的血流得更凶,他轻轻喘了口气,似乎是没什么力气了,却还是嗤笑道:“我让你一只手一条腿,你还是打不过我,下次逞英雄,记得别挑惹不起的人。”


宋远桥站起身,对着六大派的众人抱拳道:“诸位,今日之事我武当已经尽力,想必是魔教气数未尽,才会突然杀出这么两个少年,他日江湖再见,武当必不再手下留情。”


众人沉默,他们千里迢迢,花了无数的人力物力来到光明顶,却不过用了三四个时辰就被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人打败。


颜面扫地。


愿赌服输,再怎么不甘心,如今也只能履行承诺。

六派掌门,不,鲜于通和灭绝师太一死一伤,如今能还站着的只剩下了四个人,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分别带着自己门下的弟子转身走了。


不悔看着他们一个个的退去,方才还水泄不通的圣火大殿里只剩下了明教的人。

她欢喜地凑到杨不渝身边道:“哥哥!你真厉害,他们真的走了!”


杨不渝微笑地看着她,他应该是想要抬手揉揉她的脑袋,一张嘴却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


殷梨亭的一剑决绝凛然,他没用九阳神功相抗,伤到了心肺,之后又强行运功打了宋青书一掌,他能坚持到六大派全部离开,已经是强弩之末。


如今心神一松,再也撑不住,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来不及说,直接晕了过去。


“哥哥!”

“不渝!”

“公子!”

一时间不悔,杨逍和小昭都慌了神,倒是张无忌了解一些九阳神功的奥秘,此时也不那么惊慌。

他先是给他诊了诊脉,感到手下的脉搏稍弱却平稳有力,想来是没什么大碍。


于是对着杨逍拱了拱手:“杨伯伯,您不用担心,不渝他的九阳神功已经大成,眼下不过是力竭血亏,只要静养几日,给他点儿恢复的时间,也就没事了。”


杨逍点点头,对着不悔和小昭道:“快,快扶他进内室休息。”

杨不悔点点头,经过他身边时,表情颇为别扭地轻声说了一句:“谢谢啦。”


然后又风风火火地帮着小昭去做事,头也不肯回一下。


张无忌看着那小姑娘的身影,只觉得不渝说的一点儿没错,他这妹妹着实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祖宗。


但是也挺可爱的。


杨逍清咳了两声,对着张无忌致谢:“张少侠今日大恩,明教上下没齿难忘,请受杨逍一拜。”


张无忌赶紧托住他,摇摇头:“杨伯伯快快请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武林中人该做的,何况我是鹰王的外孙,也算是半个明教中人,您这般谢我,倒是让我承受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出了错觉,张无忌总觉得这位杨左使在听到他说那句“也算是半个明教中人”时,那双幽深的眼中忽然暗了暗,然而等他想仔细看清时,面前的男人又恢复了一片温和有礼的模样。


应当是看错了吧。

张无忌这样想。


至于后来杨逍是如何带着韦一笑等人赶鸭子上架地把他推上了教主之位,他又是如何突然间灵机一动死死拽着一边幸灾乐祸的杨不渝一起下水,两人成为了明教创教以来的第一例双教主,日月同天,两相辉映。

这些就都是后事了。


如今的情况还只不过是杨逍关切地问他:“张少侠,你也有伤在身,要不要先去歇一歇?”


经过方才一番打斗,张无忌也多多少少受了些伤,加上周芷若的一剑,之前不觉得,如今被人这么一提,倒也确实有些疲惫。


于是点点头道:“也好,那先谢过杨左使。”


杨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一次觉得方才想到的主意甚好。


少年英雄,性格温和,为人忠义纯善,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接任教主的好人选,由他统领明教,他也能放心。


青衣人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该如何哄骗这孩子答应下来。


然而等到傍晚,杨逍再去找他时,那位“温和宽厚”的张少侠正愁眉苦脸地半躺在床上看着面前的少女。


那锦衣小姑娘不知是为了什么正在大发雷霆。


“你还真想让我喂你喝吗?你自己开的药自己都不肯吃,你们做大夫的原来都是这般小孩子心性吗?”


布衣少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不是,这副方子开的都是珍贵药材,其实只有不渝喝就可以了,我伤的不重,可以不用的。”


“骗人,我分明见你肩上一直流血呢!你方才说这药是做什么用的?再说一遍我听听。”

“人参温补,茯苓安神,当归活血,这方子用来固元补气应当是再好不过了。”

“那就是了,正好合适你的伤,我们明教不缺你这点儿药,喏,喝了。”

“不是,真的不用……”

“喝掉!”


她杏眼儿圆瞪,一副“你不喝我不走”的架势。

张无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任性的姑娘,只能苦着脸接过那黑漆漆的药汤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杨不悔眼见那药见了底,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欢快地说道:“早这样不就好了,省得你我多费那许多口舌。”

她收拾了东西转身出门,临走还不忘说一句:“我明天再来给你送药!”


张无忌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默默在心里想着,那可是百年的人参熬出的药,再喝下去就算没有走火入魔了,恐怕也得涨的几天吃不下饭。


然而还是勾起了嘴角,轻轻笑了一声:“傻丫头。”


杨逍从拐角处走出来,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拱了拱手道:“张少侠感觉可好些了?”


“杨伯伯不用多礼!我已经好多了!”

不知怎么回事,他一见到这位杨左使,忽然莫名地觉得一阵心虚。


奇了怪了,明明什么也没做啊,怎么会觉得心虚呢?


若干年以后,第三十四任明教教主坐在凳子上,看着院子里杨不悔陪着他们的女儿荡秋千,母女两个笑成一团,颊边的梨窝都生得一模一样。


他忽然就明白过来当年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未雨绸缪,居安思危罢了。


然而现在的毛头小子张无忌并不知道这股子殷勤劲儿从何而来,他只会傻呆呆地问:“不知道杨伯伯找晚辈是有什么事吗?”


“不渝刚醒过来,我这个时候问他一些事恐怕不好,想来张少侠与不渝十年挚友,问你也是一样的。”

“您请说,但凡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张少侠,我想知道……我妻子她……那天的事。”


张无忌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对他道:“请杨左使移步,我们边走边说吧。”


明教的圣殿后,有一大片海棠树,是从前阳教主为了新婚妻子而种下的,此时正值五月花期,将沉的夕阳下,粉红的花朵像是铺开的霞。


他们走到后门时,张无忌正讲到纪晓芙是如何对着她师傅据理力争,又是如何宁死不悔。


他静静地听着,忽的就想起当年他为她买了一只簪子,她别别扭扭地说就算是欠他的,等到日后兵戎相见一定救他一命。


于是那天他中了毒,她的剑明明都横在了他胸口,那只拿剑的手却抖得好像比他还害怕。

于是那天她应该答应去杀了他,却始终没有一刻动摇。


傻姑娘,说好的只救我一命,你明明早就还清了,何苦又把自己搭上呢?


“不过好在……”

“张少侠。”

他忽然不想再听下去了,摇摇头隐去眼角的泪,声音嘶哑地对身边的少年道:“辛苦你了,夜里风凉,你伤势未愈,还是……”


“杨逍。”

身后忽然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像是穿越前世今生的一场梦。


前世他是纪晓芙的丈夫,今生他只是光明左使杨逍。


他的声音猛地顿住,张无忌分明看见他的手都在颤抖,却始终不肯回头去看一眼。


他在害怕。

他太多次听到过见到过她的音容笑貌,鲜活得好像从来没有离开。

可醒来时却只有空荡的枕畔和冰冷的月光,嘲笑他的痴心妄想,思之如狂。


这一次,应当也是一样的吧?


张无忌看见那个女子,倒是如释重负地笑了,从怀里掏出那块玄铁令牌递到杨逍手里:“几经辗转,既然故人已归,那就还是物归原主吧,杨伯伯,我先回去了。”


摸到铁焰令的那一刻,杨逍终于有了一些真实的感觉。


东西是冷的,心却好像暖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点起了灯,树影摇曳,分花拂柳,他眼睁睁看着她在一片暮色四合中款款而来,白皙的面容染上灯火的昏黄,精致的裙摆沾上海棠的温柔。


落花时节又逢君。


她对他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来过光明顶,好不容易到了又找不到你,一时迷了路,还好你过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对了,你有没有见过不渝,他……”

女子似乎是终于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有些迷惑地唤他的名字:“杨逍,你怎么了?”


她想到了什么,忽的慌了神:“你是不是哪里受了伤?怎么样?伤的严不严重?我们……”


她的话淹没在一个紧紧的拥抱中。


那个抱住她的人好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来拥抱她,甚至让她感觉有点儿疼。


可是……

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濡湿了肩膀,还有那双禁锢在腰间的颤抖的手。


她没有说痛,只是抬起手回抱住他。

像是许多年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


她轻笑着说:“杨逍,我回来了。”


你我情深,连老天也不忍使我们分离,既然同去,如何不同归?


有惊无险,失而复得。

我没有离开过,你的前世今生,合二为一,因为途经忘川河畔的那块石头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


我们死生相伴,红线相连。



————正文完————


终于写完了!感谢所有万人非你的读者小可爱们,第一次写武侠其实心里很没底,尤其是原创人物和情节太多,特别怕occ,看到你们喜欢我觉得很高兴。


大家的评论我其实都有看到,但是因为学业原因,每天都是抽空才能写文,有时候一章我要写两三天,每天晚上都在修仙,所以很多时候没有挨个回复,希望大家别介意。


万人非你到这里正文全部结束,后续还有逍芙番外渝昭番外,忌悔番外,殷梨亭番外,有想点梗的可以评论啦,我会选几个不错的梗加进去。

另外答应过大家的草原王x和亲公主的衍生点梗也会写,在以上三篇番外写完之后当做特别篇,暂定名《远芳侵古道》。

然后我会把所有精修一遍做个合集,因为lofter做合集需要网页版,所以我会放在我的晋江主页里,全文免费,只是方便想要一次性再看一遍的小可爱们。


那么各位,我们番外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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